-------献给与外公同龄的老党员
北大宝坻附中 高二、四班 陈晨
老俞看守这条铁路三十多年了。
他是外公生前的老友。在外公去世后的某些年月里,我偶尔会带一点老酒去探望他。今年的老俞,已近古稀了,一头银发,但身子骨还硬朗。日日沿着那铁路一遍遍走。在没有突发情况的普通日子里,老俞需要做的只有清扫和巡视,以及久久地坐在铁皮屋里,望着无尽的远方。
掰着一双手数来,老俞大约是三十不到就进了这铁皮屋里的,那时候的铁路,有着新建的体面,连着那紧挨的铁皮屋,也是体面的。老俞穿着新制服,打着手电走在一群年轻人前面。那是老俞第一次不在家过年。春运的绿皮车乌拉拉地响过,从车窗飘出一点茶叶蛋的香。老俞狠吸了吸鼻子,有点想念家里在门槛上摘菜的娘,她正瞧着在院里逗着狗玩的小弟。年轻的游子想家了。可他又清楚的指导,自己看不到娘,才能让这车上几百几千号人都回老家去,回哪个有酒又肉菜的老家过年去,春运的火车乌拉拉地驶远了,老俞转身进铁皮屋,从火盆子变声取下烤好的烧饼来吃,屋里,是暖和的。
我从外公那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,那是一年下不出雪的冬天。一个老农哈着白气躺在轨道中间,老俞在最后一趟巡视的时候,用手电筒晃到了老农冻得发紫的脸。即使没有火车过,人在这路上冻一晚,也是挺不住的。彼时老俞是个四十出头的壮丁,把老农拽起来扛上肩就走,一路扛到热乎乎的铁皮屋,一口口把烫酒喂下去,老农暖和过来向着老俞哭诉了一夜收成的凄苦,第二天早上男的出了太阳,老农披着老俞的旧袄回家去了。老俞站在铁皮屋旁,看着老农回头挥手,嘴里哈出两团白起融在冷空气里。
老俞一年年的苍老下去,他守着的铁路也老了,近几年动车飞快的子弹头有什么好,他只知道绿皮车虽然老久了,但是安全,只是乘绿皮车的人越来越少了。老俞中日还是打扫巡视,等着有车经过的示意灯亮起,新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,他们喜欢更干净更轻松的工作,而不是扫一条寂寥的老铁路。那是不会被上司夸奖的工作。老俞越来越老了。他每天醒的很早,他想用更多的时间陪陪老铁路,他的老朋友。
到年底了,我放假回家之前,在华丽揣着包好的热酒,去那间新整修的铁皮屋。
老俞正趴在屋里那张我看不出原色的木桌上打着盹,我想起去年来看老俞的时候,我问他,爷爷,你守这路守了半辈子了,图了啥,早点回家养老不好吗,别这么累。他说,这条路上啊,没出过事。那么多人,平平安安的到家了,这就挺好的。
我忽然需熬不过去《冬日看海人》里的那句话:
“每一个平凡的小人物,只要以敬业精神,点燃执着追求的火把,都能使自己的人生闪烁出童话般美丽的灵光。”
或许老俞的梦里,有一条崭新的铁路,一路安稳地延伸到很遥远的地方。